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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书笔记 | 〇一




*读贾樟柯《贾想I》

*不要让缺陷成为借口



我曾处于并正处于一个很长的创作倦怠期。


从前觉得创作很简单,只要我去学、去做,我就在创作的路上。Laurie Adams在她的《艺术方法论》中谈到,人类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创作冲动(The Artistic Impulse),与动物建筑巢穴的“创作”不同,动物无法表现个体意图,而人类的创作却往往带有一种主客观的双重性(punning),动物的能力是上天写好的程序,他们生来就知道该怎么做,并且世世代代延续着同样的方法,人类要掌握一门“艺术”,则要为之付出长久的努力。


孩童在幼时都有很强的创作冲动,这在玩耍行为中可以窥探一二,而我,我在什么都不会的时候也同样如此。初中的时候想要写作,便可立刻去做,每周都花时间写至少一篇小说,有时甚至写到凌晨两三点,后来偶然得了一些奖,便沾沾自喜,以为稍加努力就可大获成功是天赋的表现,颇有些自命不凡的味道;初三的时候想学写歌,买了把吉他就去拜师学艺,那师父偏又是个好玩的音乐人,真就跨越式教学带着我写歌了,那时中考课业繁重,可仍每周跑去学琴,班主任想给我课外补习时,因时间冲突得知此事,直数落我不分主次;念了高中,又想搞搞设计,便自己去捣鼓些软件技术,慢慢的也有了不小的进步。


后来见了更大的世面,后知后觉地看见自己的渺小和可笑,自道是只够填个碗底的水还使劲晃,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水似的,于是缩手缩脚起来。自知才疏学浅,读书尚少,写来写去都是些皮囊色相,往里头略略一探,嘿,好个绣花枕头包稻草,整一个空壳子!


可随着时间过去,我本应是督促自己多读多看的“不敢写”走了歪路,酿成我懒惰、不愿写的借口。前些日子一夜读完贾樟柯导演的《贾想I》,觉得学到不少。认真自省一番,发现自己走了极端,从前虽不时炫耀自己,但知道自己“不会”就去克服、去学习的冲劲儿确是值得保留的;现在虽沉默低调不少,却也倦怠许多,列的书单子很长,能看的却只寥寥几本,还总是读一点儿就扔下,读来读去,架子上的书是变多了,肚子里却只长了膘,许久不写,从前还是个绣花枕头,现在干脆连漂亮的修辞都吐不出一个了。


初见大世面的时候,看到自己写的东西很“薄”,于是觉得好的东西应当是可以一挖再挖的,应当是可以以小见大、多方解读的,便费了心思模仿前辈手法,刻意解读自己的文章。一时间好像得了秘宝似的,觉得那些写个人情绪的书都是蹭了流量钱的流氓货,对其好一番奚落,以显得自己品味不俗。但读至贾科长写道:

 

我们所有的美学价值判断的标准是“大”,是“有力量”这样的方向。那么软、私人、灰色、个人,好像都是这个美学系统里面负面的东西,是错误的东西。其实面对文艺创作,当一个电影拍摄的时候,我觉得所有的美学气质都是需要的。

——《我们要看到我们基因里的缺陷》

 

便有些慌乱起来。我是个容易盲目跟从“大师”思想的人,本质还是因为读的少却又虚荣,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实水平、观念,这样一来我便忘了,在创作上本就是什么人管什么事儿,觉得这样好并不可否认那样就没有其价值。

 

每个人文化基因里都难免有缺陷。我想强调的是,你应该明白并去克服这种缺陷,你应该去接受新的文化,来克服自己文化上的局限性。

——《大片中弥漫细菌破坏社会价值》

 

我只认定一个所谓“好”的方向,就会陷入这种局限里,故步自封,那么即使书越读越多,却也是越读越“小”了。

贾樟柯在拍《三峡好人》前,为画家刘小东拍了纪录片《东》,刘小东说,

 

当艺术总是被当成神圣的殿堂里面的精致品一样被供奉着,那人会变得空虚。

——《每个人都有贴近自己的身体艺术》

 

可能是专业的缘故,我接触很多艺术方面的观念和作品,虽深知白色盒子对观看的影响,却还是时常无法摆脱将艺术神圣化的泥沼。由于其神圣,便有了一种看得越多我离它越远的感觉。而仅仅作为观众的时间长了,我便与创作者的身份越发疏远了。小东和贾科长的话把我往艺术的本质回拉了几分:

 

小东:艺术家只有跟当地的生活发生某种关联,创作出来的东西才可能更新鲜,更有力量。

——《每个人都有贴近自己的身体艺术》

 

贾科长:其实电影太简单了,你是什么样的人就拍什么样的电影。拍电影的方法就是观察世界的方法。

——《每个人都有贴近自己的身体艺术》

 

想完这些,我知道我的创作将与“艺术”毫无关联,但他们也再不必有何关联,艺术性和“大”不会再成为束缚我创作的枷锁,也不会再为我对创作的逃避铺就任何借口。我只需要去学、去读、去看,然后去做。不模仿,不苛求,但真实,并忠于自我,这就足矣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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